几年前,在旅途中邂逅一座安静的小城。城里的房屋不高,玻璃窗占了半面墙。恰是初夏,阳光在窗上投射出婆娑的金影,窗边盛放着一大片不知名的小花,映着青翠,流出深深浅浅的蓝紫。我轻步而过,深怕扰了这清梦。
归途中,翻看季羡林老先生的《再返阿根廷》,偶读到一篇散文《自己的花是给别人看的》。彼时巴黎站台刚刚发出的火车正呼啸着驶向郊外那一望无际的绿野,满眼苍翠,却没有花。妈妈翻看着前些天的相片,橘黄的光芒深处总是有那么一抹淡淡的色彩,盛开得那么灿烂,那么明媚。我感怀,有花儿盛放的窗户,也算是乌托邦吧。
学期伊始,班里立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——凡是犯了错误的同学,都要带一盆花草到教室。于是,这个春天,廊上的花架特别拥挤。寒冬的冷意尚存,花儿便丛簇成片地绽出了风姿,小小的、淡淡的,仿佛一盏盏玲珑剔透的灯笼,闪烁着一个关于暖春的静谧的梦。宋老师叫了几个同学,把几株花草从花架搬到了窗户上。每次微微起风的时候,玻璃窗外便摇曳着一片醉人的清香,无意间经过,暗香盈袖。别班的同学很羡慕,而于我细看,却也没有姹紫嫣红的美艳,只有星星点点闪烁的春色,熠着晨光。
一个春日,下课的时候,途经窗边的花儿。不远处有一个女孩弓着腰,提着一把淡绿色的小水壶,在给廊边的花草浇水。暖春的阳光平淡而柔和,轻抚着窗外摇曳着的万千生灵。何老师笑着叹,同样的花草,怎么七班的都枯槁了,八班的却开得正旺,小小的一株,也能舞得轰轰烈烈。女孩浇水依然专注,一股澄澈的清泉自壶口倾泻而下,雪白的水花间,暮春的夕阳正缓缓地下垂,时光悄然静止,刻成了金黄的诗。
夜晚,黑沉沉的暮色把窗边的花儿一拥入怀。我仰头,没有看见那菡萏的身姿,唯有远方一盏忽明忽暗的灯,映衬着暮黑之中的一片昏黄。忽然,一支随风舞蹈的花儿映入眸中——叫不出她的名字,但那也是飞扬春光中的一粟吧。望着她,仿佛在遥远的记忆里,听见一支歌在轻声地吟唱着,诉说着一个真实的故事,一个梦幻的童话。
我倚着窗,想起了那座城。
梦里的城,很小,很静。窗边的一束花,便足以倾城。文/黄书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