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我六岁。爸爸抱着一个比我矮一些的娃娃,郑重其事交给我。我看着这个陌生的、微笑着的娃娃,不禁吃力地抱着她、拉着她满世界乱跑。她没有生气,依旧上扬的嘴角,水汪汪的眼睛告诉我,她很快乐。
这是她陪伴我的第三年了。我渐渐明白,她叫布娃娃——南茜。她穿着那条粉嫩的连衣裙,头上戴着的,也还是那顶白纱帽。我摸摸她白里透红的脸蛋,仿佛小声发誓:“姐姐,我会陪你一起长大。”
几天后,期末考结束,我败得一塌糊涂。我没有嚎啕大哭,而在卧室里啜泣。南茜妹妹脸上也多了一抹悲伤,她小巧玲珑的身体挺费劲儿地向我移过来。颤巍巍的小手要拭那苦涩的泪。我抱住她,她喃喃道:“姐……姐不哭。”
我泪流满面,直愣愣倒在床上。南茜妹妹也在一旁注视着我。她出奇地没有说话,默默地让两行冰冷的泪把她心爱的裙子打湿。我疲惫闭上了眼,迷蒙中,隐隐约约看见一旁亲切、熟悉的目光。
时间似流水,跌跌撞撞又是一年。那只布娃娃——南茜妹妹消失了。她留下一张娟秀的字条:“姐姐,我要去森林里上学了,以后,就不能陪你了。”字迹很熟悉,字条也没有署名。我似乎看见了南茜妹妹费劲儿地坐在椅子上,专注地、一笔一划地写着这张字条。倏忽间,她的脸凝重起来,郑重地把字条放在书桌上,然后蹑手蹑脚走了。
我不知道南茜妹妹为什么离开了我。也许,是我六岁时拉着她不小心摔倒了罢;也许,是她向我承诺时我的淡然一笑了罢;也许,是我睡着时没有陪她玩耍了罢……都无从知道。总而言之,我再也不会是曾经那个抱着布娃娃的女孩了。
我孤独地站在微风中,凝视远方。没有人知道我已认出那张纸条是妈妈的笔迹,也没有人知道,我依旧会等,等那个叫南茜的妹妹。